卧底身份暴露后,他拿枪堵在我额头,「下辈子见,宝贝。」
我仰头看着他,「我怀孕了。」
他扣动扳机的手偏了几寸。
「生下来再杀你。」
结果任务提前收网,他中枪坠海生死不明。
四年后,儿子在幼儿园失踪。
我心急如焚时,电话响起。
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宝贝。」
1
小勇不见了。
接到幼儿园电话时,我正和苏璟看房子。
监控没拍到小勇离园,也没有可疑人员进出。
苏璟试图安慰我:「我已经打给同事了,他们在调社会监控,巡逻警察马上来帮忙找。」
我身体有些抖,「会不会是……报复?」
「别想那么多。」他为我披了件外套,「不会的。」
我转身去了卫生间。
冷水拍在脸上,终于清醒了几分。
四年了。
那个男人坠海前身中数枪,即便没找到遗体,衣物上的出血量,也不可能还活着。
不是报复……
小勇一定没事的。
在我整理好情绪准备出去时,手机突然响了。
「喂?」
死一样的寂静后,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宝贝。」
2
时隔四年,我还是瞬间听出——是沈峤,这个早该死掉的恶魔。
那些噩梦般的场景蜂拥而至,我想尖叫逃避,向警察告发寻求庇护,但下一秒——
「孩子在我手里。」他说。
我心脏几乎骤停。
落入他手中下场如何,我再清楚不过。
更何况,我做过警察的眼线,里应外合,将他的组织一网打尽。
他会怎样报复,显而易见。
「沈峤。」我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是你的孩子。」
对面沉默了几秒,或者更久,轻轻笑了一声。
隔着听筒,并不十分真切。
「姜慧慧,同样的伎俩,你已经用过一次了。」
「孩子是无辜的……」
他又笑了一下。
声音很轻,却格外残忍。
「你知道我在哪儿。」
「自己一个人来。」
3
我赶到海边时,开始下雨。
熟悉的别墅园灰寂破败,大门却敞开。
四年前,这里被法院拍卖,如今又回到他手中。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他隐藏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可怕。
临走时,苏璟在我身上放了监听器。
「我们已经紧急调集了全市警力,便衣蹲守在外环和跨海大桥,他插翅难逃。」
我把外套还给他。
「如果可以,拿我的命换小勇,如果不能……」
「你们都能活下来。」
我没有回应。
如果都能活下来,我要告诉小勇,妈妈准备换个大房子,到时候,他就有梦寐以求的玩具房了。
雨势越来越大,我走进别墅——这个我曾被囚禁折磨地方。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窗外雨声。
手机突然再次响起,像索命的亡曲。
我强装镇定,「喂。」
「宝贝,你一直都学不会乖。」
我心头一跳。
数秒安静后,我听到小勇一声哭泣。
「别动他!」我几乎哀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顿了几秒,轻声一笑,「晚了。」
电话被挂断。
下一秒,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犹如山崩。
大雨中,跨海大桥在滚滚浓烟中瓦解坍塌。
我疯一样冲向海涯。
远处火光缭绕,海面坠满车辆残骸。
苏璟他们还蹲守在跨海大桥……
我狼狈地跪在雨中,不停地回拨他的电话。
终于,电话接通了。
「求求你放过他们,求求你……」
那一刻,我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岁,除了哀求,什么也不会。
他终于收起了笑意。
「你知道跳海是什么感受吗?」
「跳下去,我就放过他们。」
雨越下越大,脚下漆黑的海面,波涛翻滚,犹如猛兽。
我站起身,向前迈进一步。
「好。」
可在我纵身跃下的瞬间,爆炸声再次响起。
「不好意思,我骗你的。」
他恶魔般的笑声响起,「等会见,宝贝。」
4
我认识沈峤时,刚二十岁。
学校邀请知名企业家来校演说。
沈峤就是其一。
灯光中心,他西装革履,举止从容,偶尔流露出上位者的矜贵,俨然成功人士的模样。
所以,在他意外碰掉我的奶茶,并提出请我吃饭时,我没有拒绝。
他绅士地为我拉开椅子,柔声询问我有无忌口。
我一一回应。
他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
像冬季初雪下的松木,沉静醇厚,夹着若有若无的凛冽。
后来我与他纠缠数年,那味道裹挟着我,丝丝缕缕,仿若嵌入生命。
吃完饭,他送我回去。
车上,我睡着了。
再次醒来,世界天崩地裂。
我被囚禁在漆黑的地下室,锁链拴住手脚。
一个又一个的人进来,用木棍皮鞭狠狠打在我身上。
我疯狂尖叫,抱头痛哭,他们却笑着给我拍照,宛如地狱里的恶魔。
我被打得遍体鳞伤,每天只有少量的水和食物。
没有厕所,吃喝拉撒全在一个空间。
恶臭和血腥充斥鼻腔,我不停地流泪,直到再也哭不出来。
短短几天,我像畜生一样苟活。
后来看我撑不下去,有人在我舌头上滴了点东西。
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喝下后,灵魂似乎都轻盈了。
最后,沈峤来了。
这个把我骗来的男人,依旧笑得温和。
他说,我爸卷走了他的投资。
他绑架我,是逼我爸现身。
可我爸非但没有,反而准备逃到国外,却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成为植物人。
他笑着说,这是报应。
可这些话,我一句不信。
我爸不可能做这种事。
最后,沈峤准备杀了我。
我被丢给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
我应该庆幸他对我起了色心,以至于他趴在我身上时,我用藏在身后的刀,狠狠捅进了他的脖颈……
但我还是没跑掉。
沈峤把我绑在卧室,折磨了三天。
半梦半醒间,我好像看到了爸爸,哭着喊自己好疼。
不知哭了多久,有人摸了摸我的头,解开了我身上的绳子。
最后,我奄奄一息,仰面求他:「杀了我。」
他低头看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宝贝,我突然舍不得了。」
他声音如毒蛇般黏腻蛊惑。
「和我一起,留在地狱吧。」
5
沈峤用我父亲和我手上的一条人命,困住了我。
但他对我的宠爱和纵容,超过他每一任情人。
他会因为我一句「好久没看到星星」了,包下整层空中餐厅,也会因为我一句「好冷啊」,带我飞去南半球。
只是我并不领情。
我剪碎他送的玫瑰、高价拍下的珠宝,独家定制的礼服。
有人猜测我很快就会失去宠爱,但第二年,我还在他身边。
爱情吗?
怎么可能?
我只是他养在身边的狗,狗发脾气,他只会觉得滑稽可笑。
仅此而已。
被困久了,我也失去了逃跑的欲望
唯一乐趣,就是尝试各种方法赴死。
只是每次都被沈峤救回来。
苏璟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他是沈峤合作对象苏家的小少爷,十八九岁,嫩得能掐出水。
我故意在宴会上盯着他看,沈峤发现后,对我的折磨更甚。
我并未收敛,甚至像找到乐趣,第二次见面,依旧直勾勾盯着苏璟看。
但这次,苏璟主动找到我。
夜风很大,我们站在露台,一墙之隔是衣香鬓影的名利场,他朝我走来,第一句话就是:「姜慧慧,我们需要你。」
老实说我愣住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需要」这个词了。
他向我掏出他师父的警官证,并告诉我,沈峤是一个如何势力强大且心狠手辣的涉毒反派。
那瞬间我是麻木的。
我一直都知道沈峤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会涉及毒品,我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警察找到我,并游说我做眼线。
苏璟塞给我一张便签,「考虑清楚,打给我。」
那之后不久,是沈峤的生日。
他推掉所有安排,带我来到最初囚禁我的海边别墅。
像是为我脱敏,他在每个角落与我拥吻,热烈亲密,好似至死不渝的恋人。
他抱着我站在阳台,看他安排的海边烟花,繁簇璨然,炙热明亮,一声声巨响中,他拥着我柔声问:「宝贝,你高兴吗?」
明灭火光中,他眉眼出奇地温柔,以至于那瞬间我产生了错觉——好像,他是真的爱我。
这温馨没有维持很久,我咬破他的嘴唇,冷笑着反问:「陪强奸犯过生日,我会高兴?」
假意的温馨彻底结束。
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摁到墙上,粗暴撕下我的衣服。
一通电话打断这场闹剧。
沈峤只听了几句话,就披起衣服离开。
临走时,丢下一句:「等我回来。」
漆黑的房间里,海浪声翻涌,我跪在地上,满身狼藉。
等他回来做什么?
继续折磨我?
不知跪了多久,我慢慢起身,跌跌撞撞找到那张便签,拨通了苏璟的电话。
他接通得很快,「喂。」
「我可以帮你们。」
月光惨白,海面在这时翻起更大的浪潮。
对面像是如释重负,轻笑一声。
「好。」
6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沈峤离开,是因为一场交易出了问题。
卧底把情报透露出去,警方偷偷调包货物,营造出「黑吃黑」的假象。
果然,沈峤信了。
他绑来另一个组织的老大,折磨了数天。
我见到那个男人时,他已经面目全非。
沈峤把玩一把枪,抬头笑着问我:「宝贝,要不要找找乐子?」
四目相对那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他在怀疑我。
但凡我脸上出现一丝异常,他都会毫不犹豫一枪崩了我。
我捂嘴干呕,像往常那样皱眉骂他:「变态。」
他笑得更开心,把枪塞进我掌心,带起我的手,瞄准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杀了他。」
我抖了一下。
他笑着看我,「怕什么,你又不是没杀过人?」
我瞪他,「你真恶心。」
男人终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开始用最后的力气挣扎、嘶吼、求饶。
沈峤面无表情看着他。
下一秒,握住我的手,扣动了扳机。
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并不大。
男人的躯体很快停止蠕动。
我脱力般往后退,枪口却骤然转换方向,堵在我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我呼吸几乎停止,在大脑快速思考他是如何发现我与警察合作时,他突然开口:「宝贝,你认得他吗?」
紧张的情绪瞬间退散。
他还不知道。
我努力假装一个被误会的无辜情人,红着眼眶摇头,「不认识。」
他面无表情盯着我,在弥漫着血腥味的空间里,用呼吸与我博弈。
他并不相信。
扣在扳机手指开始用力。
真倒霉,卧底生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我闭上眼。
「bang。」
他模拟开枪的声音。
没有子弹。
我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像一个被惊吓过度的无辜女人,茫然无措地看向他。
大概我演技实在太好,那一刻,我在沈峤眼底看到了心疼。
他把我抱进怀里,「胆子真小。」
我靠在他肩头,哽咽道:「沈峤,不要杀我,好不好?」
他抚摸我发顶的手顿了一下。
许久,他才低声回应:「好。」
我竭尽所能扮演着一个惊吓过度的怕死女人,心里想的却是——我不怕死,但在我死之前,一定要亲眼看着这个恶魔受刑。
7
从不听话的囚徒到百依百顺的情人,这个过程,我小心翼翼把握每个节点。
看向沈峤的眼神,从厌恶至极,到谨慎细微的柔软,再到努力掩饰,却怎么也压抑不住的爱意。
陷入爱情的傻女人,实在是太好演绎了。
凌晨醒来时,我轻轻描摹沈峤的眉眼。
我知道他没睡着,所以我轻声问:「你喜欢我吗?」
安静的房间,无人回应。
我继续自言自语,「可能不喜欢吧……」
「但是,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他眉头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醒来。
我慢慢记住他的喜好,抬眸望去的眼神充满期待,一举一动缠绕绵绵爱意。
事实证明,这些办法是有用的。
他目光停在我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有时像在发呆,有时又像是真的要把我记在心底。
我接到苏璟的第一个任务,是跟随沈峤去国外追踪他的货源。
但一连几天,沈峤都没有见我。
我清楚地知道,这次出国,他不会带我。
所以我泡了一夜的冷水澡。
最后高烧躺在床上时,沈峤来了。
我拉住他的手,泪眼蒙眬地望向他,「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不要我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以为是自己演技过于浮夸,让他产生了怀疑,正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地收场时,他忽然俯身抱住我。
宽厚的手掌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在。」
说不清是演技过人还是情绪到位了。
那一刻,我突然泪流满面。
那晚沈峤并没碰我,只是躺在床上,抱了我一夜。
我吃了退烧药,困倦地缩在他怀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跟他讲小时候和男孩子打架,掉进下水道里差点淹死;中学时帮同学写情书赚钱,被老师发现后罚了一万字检讨……
后来我讲到了我爸。
话停在这里,几度哽咽,一句都讲不下去。
我知道不能这样,所以我转移了话题,仰头看向沈峤,「你想做爸爸吗?」
月色下,他眸色沉沉,没有回答。
我靠在他怀里,小声说:「如果我以后有小孩,男孩就叫小勇,女孩就叫敢敢,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能勇敢坚强,努力生活……」
我越说越小声,最后慢慢闭上了眼。
睡着前,有人贴着我发顶,轻轻吻了下来。
那时我已经吃了大半年的避孕药,从没想过,一语成谶,我会真的怀孕,真的有了一个叫小勇的孩子。
我只知道,这样温馨的骗局,骗过了一个缺爱的毒贩。
在离开国土的那趟行程,他带上了我。
8
但沈峤这个行为,引起了组织二把手——董宁的不满。
在他看来,这样隐秘的行程,不该出现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
所以在落地的接风宴上,他趁着酒劲,当众给我难堪。
在场女人,除了我,都是庄家请来作陪的小姐。
董宁怀里的女人靠着他调情,「宝贝儿,晚上要不要试试我,我可厉害了……」
董宁笑了,意有所指地看向我,「你还差点火候,跟那位姐姐学学,说不定也能野鸡变凤凰。」
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默默看向沈峤。
他依旧低头喝酒,面色如常。
安静的场面再次喧闹起来。
他们都高估了沈峤对我的看重。
我不过就是上不了台面的野鸡罢了,他不会因此和兄弟闹得不愉快。
这样的难堪,在接下来几天,时常发生。
我并不在意,直到,我被一群人绑架。
那些人出现的第一刻,我就知道,是董宁的人。
头套被摘下后,我被绑到一个人口贩卖的地下场所。
场外是面目模糊、心理扭曲的买家,场内是挣扎尖叫、崩溃痛哭的「货物」。
我没等太久,就被送去另一个地方,见到了我的买主,一个干瘪、消瘦、穿金戴银的老头。
他们说着外语,我听不懂。
那时我满脑子都是,先假意逢迎,再想办法逃走。
所以我表现得异常听话,独自在房间里,安静乖巧。
那晚,老头来了。
他叫了数个和他相似打扮的老头,带上工具,来到关押我的房间,开始今晚的消遣。
时间流逝,意识逐渐模糊,直到,我听见枪声。
那群老头惶恐逃离,屋外的枪声再次响起。
朦胧间,有人把我放下来,紧紧抱进怀里。
熟悉的味道沁入鼻腔。
是沈峤。
他找到我了。
那时我第一想法不是幸好得救了,而是我要把握这次机会,让他知道我爱他。
劫后重生加上演技,我泪眼婆娑地睁开眼,开口的声音沙哑不已:「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低头看着我,什么都没说。
但这么久的相处,我清楚地捕捉到他紧抿唇角的僵硬。
他在生气。
这样的反应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
顿了一会儿,我正要改变策略,他忽然把我抱了起来。
沈峤很少在外人面前展现对我的亲密,但这一次,从我被营救到回到住处,他始终把我抱在怀里。
我昏迷了两天,醒来时,恰是傍晚。
大片暖橘的夕阳洒满卧室,沈峤坐在床头。
我想演绎一个被侮辱后的绝望痛苦的女人,所以我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问:「沈峤,我是不是脏了……」
我第一次在这个冷硬的人脸上,看到这样显而易见的心疼。
那晚,他抱着我,像对待珍宝,虔诚温柔地落下每一个吻。
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董宁。
所有人看向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畏惧。
后来我听说,我被救回来的那晚,沈峤给董宁注射了一管过量毒品,再关在地下室不问死活。
没人敢为他求情,他们都害怕成为下一个董宁。
我的位置,也在此时被推到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
他们说,沈峤为了我,枉顾多年兄弟情,把董宁折磨得生不如死。
可只有我知道,哪有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过是有人僭越,在沈峤眼皮底下,动了他的东西。
他杀鸡儆猴,仅此而已。
不然,他也不会容忍董宁给我一次次的难堪和羞辱。
这样的想法,我自然不会流露,我像任何一个被爱感动的傻女人一样,望向沈峤的眼神,柔情几乎溢出。
这种爱意差点骗过自己。
连我也不清楚,每个夜晚,我在他耳畔轻声叫他的名字,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夜色混沌,我在这场盛大而虚无的梦境中,清醒、沉浮。
9
从国外回来后,我把掌握的情报传给下线。
沈峤组织涉及的人员和买卖远比警方想象的夸张。
任务收网期限,从数月,变成半年,到最后迟迟没有定音。
在这期间,我将得到的信息零零散散传递出去,沈峤的买卖因此遭到警方大大小小的拦截。
一两次可以当作巧合,第三次,他开始怀疑。
先是组织内部的清洗排查,每一次约谈、每一场鸿门宴、每一个在枪口下挣扎的亡魂,让组织内人人自危,可查到最后,没有一个卧底。
那个晚上,漆黑的客厅,沈峤坐在沙发上,指间火光明灭。
落地窗外是潮涌的大海,海面倒映月光,如薄纱般细细落在他冷硬的面庞。
最后一根烟抽完,沈峤抬头,朝站在角落的我招招手。
我慢慢走过去,缩进他怀里。
没人开口,安静客厅里,只有他手指摩挲我长发的声音。
其实我明白他在想什么。
排除所有可能,最后一个,即便再难以置信,也是正确答案。
枪口,随时都会对准我。
表面平静下,我大脑开始疯狂运转。
在沈峤掌握决定性证据前,我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要懵懂茫然,像每一个陪在他身边的夜晚一样。
「宝贝。」
寂静深夜,他的声音清晰回荡。
指尖慢慢变得冰冷。
「嗯?」
「我们去旅行吧。」
我想过许多可能,却唯独没猜到这个。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巨大的海浪声将我拉回现实。
「好。」
第二天,我们就踏上远行的旅程。
一辆车、简单的行李,以及,我们两个人。
沈峤并没有告诉我目的地,我们一路西行,穿过青山绿水、丘陵荒漠,逐渐深入无人的腹地。
我不是没想过,他可能要在无人区杀了我。
转念一想,他要真想杀我,这样只是多此一举。
所以我静下了心。
我欣赏起长漠落日,山岭繁星。
后来,我们到了藏区。
沈峤选了一条鲜少有人探访的路线,背上简单的工具行,带我爬山。
那天阳光明媚,藏区高远的天空湛蓝,远处山峰覆雪莹白,静静矗立千万年,聆听藏民的祈祷。
但晴朗的天气没有持续多久。
登上一座矮峰时,下起了雪。
下山时不幸偏离路线,我差点摔下山崖。
生死一线,沈峤从身后抱住了我。
隔着厚厚的登山服,我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可那一刻,分明有什么,忽然变得滚烫。
最后我们还是顺利下山,住进一家民宿。
窗外,抬头就能看到绵延的雪峰。
我产生了一种,世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错觉。
他不再是囚禁过我的贩毒商人,我也不是与他虚与委蛇的警察卧底。
「慧慧。」
他叫我。
「我在。」
「不要离开我。」
我沉默几秒。
「好。」
只是我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虚情假意的演技罢了。
那个夜晚,我在梦中沉沦。
远处守护千年的雪峰神山聆听祷告,空旷寂静中,我收到了她的祝福。
新生,在这个夜晚,悄然到来。
10
旅途是短暂的。
最终,我们从这场梦境中抽离。
回去后,沈峤一连几天都不见踪影。
再次出现时,他把我带到了一个酒宴。
宴会是苏家坐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苏璟。
除了第一次主动打给他,其余时候,为了保证彼此安全,我们都没有联系,连见面时,也会假装不熟。
但沈峤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他带着我,走到苏璟面前。
其实我一直好奇,苏璟并不在警校,为什么会有个警察师父。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苏家的私生子,而他生母的弟弟,是他师父的同事。
苏家一直压着这个丑闻,所以鲜少有人知道这弯弯绕绕的关系。
但那个晚上,当沈峤带我走向苏璟面前时,我明白,这个男人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他与苏璟寒暄了几句,我全程冷脸,目光始终都没有落在苏璟身上。
我太想证明自己与苏璟没关系,但我忘记了有个词,叫过犹不及。
曾经故意盯着苏璟看的我,怎么可能忽然看都不看一眼?
离开后,从沈峤毫无表情的面上,我读懂了这个错误。
他打开车窗看向夜色,点了一根烟。
「慧慧,你有什么秘密吗?」
冰冷从大脑侵袭至尾椎。
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不能慌乱。
「爱上你,算吗?」
他轻轻笑了一声。
顿了两秒。
这两秒安静间,我甚至做好了他一枪崩了我的准备。
他吐了一口烟。
「算。」
那个时候,我清楚地知道,他已经怀疑我了。
他也知道我察觉了。
但他没有行动。
他在等。
像猎人一样,耐心等待猎物自己露出马脚。
之后的日子,我像往常一样出门。
我去了拥挤的闹市、人头攒动的景点,在步行街绕了许久,才终于甩掉沈峤的人。
我也没有什么消息要传给警方了。
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像个凡人一样,自由地走在阳光下。
我以为这种行径,沈峤会再次囚禁我。
但他没有。
他放任我出去,甚至主动撤掉了跟踪的人。
警方那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苏璟主动找到了我。
「跟我走,你被怀疑了。」
我没有动。
「姜慧慧,你被怀疑了,现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
「你不怕死吗?」
怕吗?
好像还是有点怕。
只要我现在跟他走了,不消片刻,沈峤就会知道。
任务并未完成,沈峤随时都有报复的可能。
被沈峤那个变态盯上,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苏璟还那么年轻。
他该有美好的未来。
我摇摇头。
「我有办法脱身。」
他愣了一下,「什么?」
「你师父教的,机密,不能告诉你。」
他显然不信。
「你去问你师父。」
我最终潇洒离开。
其实我那时特别想不要脸地问一句:如果我们是正常认识的,我能不能追你啊?因为你的长相,真的很符合我的审美呀。
但这辈子,显然没这个机会了。
我坐在别墅的落地窗前,看了最后一个落日。
虽然我骗了苏璟,他师父并没有教我什么,但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我从柜子里,翻到很久之前买的验孕棒。
我例假已经推迟了半个月。
曾经即使吃避孕药,也害怕避孕失败,怀上恶魔的孩子。
而这一次,却成了最后的退路。
11
那一天,最终到来了。
我被一群人绑到地下室。
痛苦和挣扎中,沈峤来了。
一切像回到最初原点,他是心狠的恶魔,我是困住的囚徒。
众人为他让出位置。
他缓缓停在我面前,低头看着我,面无表情。
不久前,我们还在远离纷扰的圣洁之地,虔诚地亲吻彼此。
温柔的爱人摘下面具,抬起枪口。
「有什么要解释的?」
他问。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或唏嘘,或幸灾乐祸。
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
可我还是挣扎。
「不是我。」
片刻沉默中,枪口抖了一下。
他不信。
我想他一定很想问为什么,但众多目光下,作为组织的老大,他不能流露出任何脆弱。
他握枪的手更加用力,指节甚至发白。
「下辈子见,宝贝。」
我仰头望着他。
在他指节弯到最大前,开口道:「我怀孕了。」
他扣动扳机的手偏了几寸。
那一枪,打在了我身后的墙上。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生下来再杀你。」
沈峤丢下这句话,我活了下来。
再从此之后,是无穷无尽的囚禁。
我被蒙上眼睛,在飞机和轮船上颠簸。我不知道自己被弄到了哪里,睁开眼,窗外是空旷的原野和望不到头的山际。
大概是国外哪个角落。
我每天被数十人盯着,活动范围仅限于这座两层的房子。
不时有医生来检查,也有人照顾起居,但从始至终,都没人跟我多说一句话。
窗外山岭从葱郁覆上白雪,我的肚子一点点变大。
我坐在摇椅上,看日出日落、繁星满天。
我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我能得到什么。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开始整夜整夜失眠。
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感知到什么,几次试图离开。
最后一次,我从楼梯摔倒,腿间流了好多血。
然后,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沈峤。
警方这段时间大概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带着淡淡青色。
一个卧底的职业素养在这时体现。
我几乎用尽毕生柔软和脆弱,拉住他的手,「你还记得我那时说的吗?如果是男孩,就叫小勇,如果是女孩,就叫敢敢……」
沈峤静静看着我。
我在赌。
赌沈峤对我还有余情,赌他并没有掌握我是卧底的铁证。
长久的沉默后,他松动了。
他把我带了回去。
此时距我离开,已经过去七个月。
隆起的肚子严重影响我的行动,腿脚浮肿,脸上长斑。
我以为沈峤会嫌弃得看都不看我一眼。
但他没有。
他留在我身边,像一个丈夫,照顾怀孕的妻子。
他会在我半夜说饿的时候,为我煮一碗面,也会蹲在床边,轻轻捏我浮肿的腿脚。
或许孕妇会变得感性,我时常望着他的侧脸恍惚。
我在想,如果他没有涉毒,只是一个世俗意义上成功的商人,或者一个普通人,说不定我真的会爱上他。
有一天,沈峤忽然回来,要带我离开。
我瞬间明白,一定是警方开始收网了。
我不能走。
孩子像是感受到什么,我开始阵痛。
他有两个选择,等我分娩再走,或者丢下我。
我像那天祈求他一样,拉着他的手,让他别走。
拖延几个小时也好,我不能让他走。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生命到尽头时,求生的欲望,或许变成了对新生的渴望。
沈峤多留了几个小时。
但就是这几个小时,警方开始了收网行动。
大批武装围在了海边,屋里,只有沈峤与我。
他孤军奋战,按下周边数个炸弹,爆炸声中,带着我冲向海涯。
天空开始下雨,脚下翻滚汹涌的海浪,一下下击打石壁。
直升机的射灯穿透雨幕,照在我们两人身上。
「跟我跳下去。」他说。
十几米的高度,我怎么可能做到?
或许是知道故事终于迎来结局,我挣开他的手。
「结束了。」我声音冰冷。
他愣愣看着我。
「我对你的爱,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他身形晃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枚子弹擦耳而过,击中他的肩膀。
紧接着,更多子弹射来。
他身上瞬间沁出大量血迹。
在呼啸弹雨中,他抬起头,朝我说了什么,转身一跃而下。
巨大的落水声让我清醒过来。
暴雨中,我跪坐在海边,浑身湿透。
许多人朝我奔来,或是担忧,或是询问。
海浪、暴雨、直升机的轰鸣,可我好像什么都听不见的。
我只记得,跳下去前,沈峤说的那句话。
他说:「我爱你。」
多可笑。
一个困住我、折磨我、摧毁万千家庭的毒贩,对我说「我爱你」。
我只觉得恶心,恶心得要吐。
12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沈峤死了,我逃了出来。
我生下小勇,陪他开心成长。
可是忽然,小勇不见了。
我到处找他,周遭确实死一样的漆黑浓雾。
我蹲在地上号啕大哭,就在这时,我听到小勇轻声叫我:「妈妈。」
我一下睁开眼。
阳光明媚,我眯了眯眼。
小勇趴在我面前,声音惊讶:「妈妈,你醒了。」
我以为这又是梦。
直到他扑进我怀里,温热柔软,我才终于反应过来。
我猛地抱住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妈妈在,小勇,妈妈在。」
我把他翻来覆去检查一遍,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告诉妈妈,这几天发生什么了?」
「有个叔叔把我带到这里,还让我叫他爸爸。」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在哪儿?」
「刚刚出去了。」说到这儿,他忽然趴在我耳边,压低声音,「妈妈,我有点怕那个叔叔,他说外面都是危险,不让我们出去,可是妈妈,我好想去幼儿园……」
母亲的坚强在这时被激发。
我抱紧小勇安慰,「没事的,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可是我知道,我们被囚禁了,出去的日子遥遥无期。
熟悉的房间,这里,是我怀孕七个月,沈峤囚禁我的地方。
那时我以为是国外,后来我才知道,从始至终,我都留在国内。
只是这里鲜少有人知道。
我走出房间。
看到屋内、屋外监视的人,更印证了我的想法。
沈峤的组织没死。
势力甚至比我们掌握的情报还大。
作为被毒贩抓回的卧底,我是恐慌的。
但作为一个母亲,我必须要坚强冷静。
我告诉小勇:「叔叔邀请你和妈妈过来旅行,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家了。」
孩子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第一天,沈峤没有出现,第二天,也没有。
时间逐渐流逝,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小勇也渐渐没了耐心,吵闹着要回家。
直到有一天深夜,半梦半醒,我感觉床边坐着一个人。
我猛地清醒。
月光勾勒那人的身影,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清楚感到,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是沈峤。
「好久不见,宝贝。」
我忽然发现身体一点都动弹不得。
他笑着,像一条蛇一样,慢慢摸上了我的脖颈。
熟悉的窒息感袭来。
喉咙深处发出呜咽的声音。
「害怕吗?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活着?」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手上的力气继续加重。
那几秒,我感觉灵魂已经脱离了一半。
他松开了手。
我使劲咳嗽,沁出生理性眼泪。
他应该是给我用了什么药,清醒过后,我依然没有力气。
这么大动静,小勇躺在我身边,没有任何醒来的预兆。
「你给我们用了什么?」
沈峤没有回答。
「宝贝,你觉得孩子长得像谁?」
我用尽全力向小勇靠近,警惕地看向他。
「杀了我,孩子是无辜的。」
他依旧没有回应。
「我觉得,像你。」
空气沉寂,黑暗中,他就这样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我和小勇。
最后,沈峤起身离开了。
我睁眼等到日出。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有了重回噩梦的真实感。
我怎样都无所谓,但我要想办法让小勇活下去。
第二天,沈峤又来了。
小勇别扭了一会,但在他拿出玩具陪他玩后,这种别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和亲密。
孩子的心,永远是单纯简单的。
我不敢跟小勇说什么善恶仇恨,我只能强忍恶心,在沈峤出现时,保持平常的状态,尽量不让小勇察觉异常。
沈峤连续出现几天后,小勇彻底放下了害怕。
他会在沈峤离开后,语气雀跃地问我:「妈妈,叔叔什么时候再来?」
我不敢流露出一丝异常,只能回答:「快了。」
快了,孩子,妈妈会想办法带你逃出去。
多日以来,沈峤没有折磨报复我,他只是出现在我和小勇身边,陪着我们,像一个父亲一样。
我渐渐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那个晚上,小勇睡下后,我留下了沈峤。
多年来的相处,我太清楚他的喜好了。
我们呼吸纠缠,十指相扣,他在我耳边低语,「宝贝,我会杀了你。」
「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没有害怕,更没有求饶。
其实早在我被囚禁在此的第一天,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我只是希望,小勇能活下去。
见我没有反应,他故意刺激我。
「宝贝,你们每天的食物里,有东西。」
我瞪大双眼。
「可能,会上瘾哦。」
「沈峤,你这个变态!」
我使劲挣扎,却被他轻易制服。
我被怎么折磨都行,可小勇还是个四岁的孩子。
情绪瞬间失控,我红着眼眶,「小勇是你的孩子……」
他突然笑了起来。
「四年前你告诉我怀孕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我会心软?」
「我不会了,这一次,不管你怎么求饶,我都不会放过你们母子俩了。」
「就这样在我身边,哪儿也别去,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我被他掐着脖子,挣扎嘶吼,眼泪糊了一脸。
「你这个魔鬼!」
他笑容更深。
「宝贝,你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从始至终,我都在地狱里。」
13
我开始害怕小勇吃下任何东西。
我不知道沈峤把药放进哪儿,每一样东西,我都担心被下了药。
神经质一样的警惕,换来的是小勇的不解和哭闹。
他开始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每个夜晚,我都抱着小勇泪流满面。
我悔恨自己为什么不离开那座城市,为什么没有能力做一个好妈妈,为什么让我的孩子置于这样的境地。
沈峤像神一样,掌控着我们的生死。
最后,他施舍些许怜悯,把一管针剂丢到我面前。
「把这个打进去,我就放过他。」
这是什么,我再清楚不过。
当初董宁被他丢在地下室前,就注射了一管。
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我捡起针管,「你说话算数。」
「当然。」
冰凉的液体注入身体,那一刻,我听到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之后的日子里,沈峤频繁让我注射。
过量的摄入让我的身体生起暗疮,而如果沈峤有几天没来,体内骨肉像生出无数蛆虫,疼痛难忍。
我开始不受控,脾气暴躁,行为古怪。
小勇最后的一点安全感,在妈妈出现问题后,彻底崩塌。
他哭着要出去,哭着求我不要撞墙。
在这时,沈峤出现了。
我倒在地上,毒瘾发作。
小勇哭着跑向他:「叔叔,妈妈生病了,你带妈妈去看病,好不好?」
「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一股凉意从头顶贯彻全身。
我终于知道沈峤要做什么了。
他把我变成一个疯子,然后在这个时候,顺理成章地,带走小勇。
让一个母亲生不如死的最好方法,是让她自觉不配做一个母亲。
「可是……妈妈生病了,我不能走。」
沈峤愣了一下。
然后,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掏出我想要的东西。
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了,我紧紧拽住他的衣服。
「给我!」
他反手掐住我,像制服一只狗一样。
「要它,还是小勇。」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我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却迟迟没有开口。
「不难受吗?」
难受啊,难受得想要去死。
「说想要,我就给你。」
我牙齿开始打战,小勇被面前的场景吓哭了。
可我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的世界里,只有沈峤手里那一管东西。
我说:「想要。」
沈峤笑了。
14
小勇被带走了。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从认识沈峤第一天算起,已经过去七年了。
不管何时,他总知道,该如何让我痛苦。
小勇不在身边了,我再苟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我不配做母亲。
竟然在孩子和毒品间,选择了后者。
这个世界似乎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我想到了死。
不,我不能枉死。
我要拉上那个恶魔。
沈峤再出现时,我问他:「小勇呢?」
「送回去了。」
我愣住了。
「你说得对,孩子是无辜的。」
我紧紧盯着沈峤看,慢慢靠近,妄图从他神情中分辨出事情的真假。
「真的?」
「嗯。」
我缓缓地,抱住了他。
他没有躲。
下一秒,他用力捏住我的手腕,尖刀应声落地。
真倒霉,又失败了。
他脸色很差。
「没人告诉你,用过一次的杀人方法,最好不要再用第二次了吗?」
随之而来,是一个重重的巴掌。
这一次,沈峤起了杀心。
我被绑到了地下室。
熟悉的剧情,只是这次,更加惨绝人寰。
那天过后,沈峤再没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派来折磨我的人。
我的头发剃光,指甲被一根根拔掉,毒瘾发作时在地上打滚,地板上的血迹一圈又一圈。
我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被囚禁的时候,只不过这次,我连只畜生都不如。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沈峤来了。
他远远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
或许是我的情况太惨了,我被放了出来。
之后,又是无尽的囚禁。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一条消息。
是用我之前和下线传递信息的方式。
那个消息,只写了一个字——等。
我瞬间清醒。
警方已经发现这里了。
那个晚上,我没有让沈峤离开。
凌晨时,响起了枪声。
这一次,没有暴雨、没有深海,这个男人插翅难逃。
爆炸声很快把房子围住,房子里火势汹涌。
沈峤却显得异常平静,「是不是又是你?」
我摇摇头,笑了起来,「除了这次,都是我。」
他身形晃了晃。
武装开始直接炸房子,让沈峤交出人质。
他跑不掉的。
我站起身,「你过来。」
他慢慢走过来,我踮脚抱住他,佯装吻他。
在他恍神之际,把他从二楼推下去。
我说:「你的『我爱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希望生生世世,都不要与你相见。」
又一声轰炸,房顶在此刻坍塌。
抱歉,小勇,妈妈答应你的玩具房,可能做不到了。
【后记】
任务成功收网后,苏璟去了趟南山。
他的胳膊打着石膏,右手捧着一束花。
天空澄澈,公墓寂静,不时有鸟雀啼鸣。
最终,他停在一处墓碑前,放下了那束花。
「原本我想收养小勇的,但我还没结婚,走不了法律程序。」
「不过你放心,他现在被我师父养在身边,警察世家,一定不会长歪。」
「哦,对了,他还有了最喜欢的玩具房。」
苏璟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后盘腿坐在墓碑前。
「对不起。」
那天围剿行动,姜慧慧在废墟中被找到时,身体被烧毁大半,已经没了气息。
他忽然就想到很多年前,她被怀疑,他让她跟他走,她笑着摇头。
那天阳光温暖,她站在树荫下,笑容明媚。
她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只是兜兜转转,迟了四年。
不知坐了多久,苏璟站起身,抬手擦了擦她的照片。
这是局里挑的照片,大概是她刚上大学时拍的。
照片里,她抿着嘴笑,满脸青涩。
那时一切都好。
她还没遇见沈峤。
她还对未来充满希冀。
「下次再来看你。」苏璟说。
有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好像是她在说:「好。」
(完)
相关评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