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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怀舟生日宴那天,他告诉我今晚不必陪他出席了。
我敏锐地察觉到,我们之间应该迎来结局了。
他身边应该是有了他们口中与他门当户对的那位姑娘了。
所以,在生日宴结束后几天,我像往常一样靠在他怀里,用一种今晚吃些什么的语气告诉他:
「许怀舟,我想回家了。」
我陪在他身边七年,但是现在,我想回家了。
他把玩我头发的那只手僵了一瞬,随即回答了我一句「好。」
我会走,他不会拦,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1.
七年前,我刚大学毕业就进入了许怀舟的公司,也是那一年,刚毕业的我在年会就能被副总带在身边。
没人明说,但又心照不宣。
我应该是作为讨好许怀舟的礼物而存在的。
因为我的样貌。
有的人美而不自知,但我从来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同样的我也思考过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美貌,如果没有可以保护它的力量,它带来的只能是麻烦。
所以,在副总将我带在身边要去给许怀舟敬酒的时刻,我生出了一个决心。
这个决心在于,如果非得借助一些力量,那我要借助谁的力量?那最好是在这里面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的力量。
他能为我免去将来许多烦忧,我把目光投向了被围绕在中间的那个人。
我知道,他是许怀舟,大家都说他是京圈太子爷。
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什么爷都行,最重要的是让我得到我想得到的。
所以在副总上前敬酒的时候,我紧紧地跟了过去。
这个宴会不缺美人,也不缺跟我一样的人,如何在这么多年里脱颖而出?
我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围绕在许怀舟身边展开了多少明争暗斗,我数不过来。
几乎三步路就一个争斗场,两句话就一个内涵话。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当事人却依旧平静,矜贵的脸上满是疏离,眼中带着淡淡的厌倦。
他应该很习惯这种场合,这种以他为中心而衍生出的无限的明争暗斗的场合。
包括但不限于:言语的撩拨,香气的引诱,身体的接触,眼神的撩人。
十八般武艺在他面前上演个遍,而他只是冷静地看着,眼神中带着一点嘲笑。
一种上位者凝视着下位者丑态的高高在上,所有心思在他面前无从遁形。
他看着,内心嘲笑着,然后像是有着极好修养一般适时给你解个围,再欣赏你自以为被特殊对待而激动得闪亮的眼睛。
他依旧稳坐高台,而你心潮澎湃,你以为是你们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其实在那个时候,你才是他想看的好戏。
是他在这个无聊的宴会上偶然发现的有趣的游戏。
我紧跟着副总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
因为我突然不太确定我是否能够成功,或者说在已经明白这些事的情况下,我是否还有继续前进然后变成别人的游戏的必要。
或许七年后的我,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明白许怀舟能带来的种种好处,并且没人跟钱过不去。
但是七年前的我,是实实在在地犹豫了。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年轻,还有着一些所谓的自尊心。
但是也就是我停下的这一下,副总回头发现我还在原地。
用他的大嗓门喊了我一声。
然后许怀舟顺着声音看向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契机,我终究在那天晚上坐上了许怀舟的后座。
从此开启我在他身边长达七年的时光。
2.
许怀舟应当是个很讨厌麻烦且讨厌别人纠缠不休的人。
当时我跟着他走的时候,有个人冲了出来,紧紧抓住他的臂膀。
她长得很美,我只一眼就认出这是当时炙手可热的小花赵茜如。
她哭得梨花带雨:「怀舟,你怎么突然就不要我了」
许怀舟蹙着眉,看着就很是不高兴。
他只是淡淡地说一句:「你想要的太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
我时至今日都感激那一幕,在我眼里那无异于一个入职培训。
入职第一条:老板可以肆意地温柔,但你绝不能放肆地沉溺并相信。
许怀舟跟普通的纨绔富二代不同,他是豪门家族教养出来的精英子弟。
跟他相处他并不会可以为难或者很难相处,他大多数时候是平和的,甚至说是有些耐心。
比如我跟他的第一晚。我紧张得不知手脚何处安放。
他忽然轻笑一声,问了我一句:「你最开始的想法是什么?」
我看着他,没回答他。但却站起身,克制自己紧张到想要颤抖的双手,轻轻解开他的衬衫扣。
我用行动回答他,我想得到我想要的。
然后我就跟着他了。对,是「跟」
很多年后,我偶然看到一些小说,有人很鄙夷这种说法,借着主角的口阴阳怪气地说:「那你是没‘跟’的人咯」
我看到的那一刻大笑不止。
许怀舟被我笑得莫名其妙。
我看着他笑得更狠,但是我没敢让他知道。
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妙。
但是在他眼里,我确实只配得上这个字。
我远远达不到正大光明成为他女朋友的那种资格。
这并不是我自怨自艾,可以理解为我一个打工人应该有的觉悟。
老板已经给足了实质性的好处,作为一个员工我当然是捂紧口袋高呼老板万岁。
绝没有接过红包再给老板一巴掌,问他:「我是你的‘跟’还是你的‘女朋友’?」这种道理。
我相信只要我敢问这句话,我就会是下一个赵茜如。
下一秒就被许怀舟当成麻烦处理掉。
我跟着许怀舟的第二年,就陆续有人对我和许怀舟之间到底是何种感情大加揣测。
有的说我是真爱;有人说,只是许怀舟懒得换而已。
其实就不能是我实在是一个省心的且能够精准揣度他心思的贴心员工吗?
不该问的我不问,不该说的我不说,不该想的我不想。
我时刻谨记当年的入职培训,还有第一晚他问的那句话: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我从来没忘,我也确实得到我想要的。
依托着许怀舟的关系,我如鱼得水,迅速积累资本。
在第三年的时候,在许怀舟的背书下,我开了自己的小公司。
开业的那一天,许怀舟出席了剪彩,正式为我站台。
那天烟火炸开的那一刻,我鼓着掌笑着看向他,却对上他的眼睛。
只是那个时候他的眼神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也是那一天,他带我参加了他们兄弟间的聚会,正式将我介绍给了他的圈子。
说实话,我有些惊讶,我得到的比我想象的多了一些。
3.
跟着许怀舟的第四年,我渐渐发现我和许怀舟之间有了些不同。
他在盛庭置办了一套大平层,这里正式作为我们平日里居住的房子。
到这里我有些看不懂他了。
因为在过往岁月里,我住在他安置给我的别墅里,基本上都是他一个电话打给我,我就去他那边。
我很少主动地打扰。
而现在他跟我一起长住在盛庭。
他还煞有介事地办了乔迁宴,请他的兄弟进门以后,我没错过他们脸上惊愕的神色。
我想如果不是担心许怀舟生气,我也想摆出这个神色。
他那天心情还不错,开开心心地跟我一起招待他的朋友。
到了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他突然拉着我站在落地窗前,从背后拥住我。
我有些僵住。
在过去的几年,我们也有过一些温情时刻,但是更多时候平和到有些疏离的。
我们之间并不会说很多话,他不是个多话的人,我也是。
我有时候自己都在想,我们是怎么度过那些年的呢?
我们之间更多时候沉默着自己做些自己的事,再有也只是我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
那个时候他不说话,只是环着我。
我也不说话,只是靠着他。
安静到我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然后他环着我的手收紧些,我回头看他一眼,他落下一个绵长的吻。
我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因为我们之间实在太过沉默,多一个人或者少一个人没差,所以就一直这么过下去?
我没有答案,也不会去找许怀舟要答案。
那一晚我们也是安静地站着,良久我转身,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他将我打横抱起,我的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突然轻笑一声。
他也跟着我轻笑一声,问我:「你笑什么?」
我难得胆大包天一回,学着他的语气:「你笑什么?」
他作势要撒手,我把他的脖子环得更紧。
被我拽得几乎站不稳,咬着牙:「你等着」
然后第二天我们双双起晚。
我后来回顾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或许那一天可以算作一个分割线。
在那之前,我们客气有余,亲密不足。
在那之后,我们之间在悄无声息地改变,这种改变不止我一人,更重要的还有他。
类似于公司里政策风向变了,作为优秀员工当然要第一时间做出调整。
许怀舟变得很悠闲。
具体表现在,他要求每天晚上都准点一起吃晚餐。吃完就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也有闲心开始跟我讨论想要哪件拍品,他自会安排人去拍回来。
说到这些,以往我对这些东西来之不拒,但是某一刻我张口就是拒绝。
说完我自己一愣,他也一愣。
他随即笑开:「这是怎么了?」
我心乱如麻,我觉得这不对,这很不对。
哪有员工心疼老板想给老板省钱的,我应该恨不得从公司和老板身上多薅点东西才对啊。
所以我转头要了些别的东西。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安抚自己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这些慌乱应该来自于我与许怀舟之间的日渐亲密。
他开始在我面前展露出与外人完全不一样的样子,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意外地发现,我们之间其实可以做到无话不谈。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很轻,声线总是轻柔,眼睛专注地看着你。
我有时候看着他,有某个瞬间会有个错觉:眼前这个人深爱你。
但是我不用沉沦,因为我知道这不可能。
4.
许怀舟这个人,平日里看着只是清冷疏离,风度翩翩。
其实也确实是这样,他很少让人下不来台。
虽不会冷着脸,但是你也能感觉到你跟他之间的距离感。
只是就算是这样,他偶尔带着点笑意,温声回应你说的话,眼睛专注地看着你,真的很容易让你产生一些错觉。
比如之前赵茜如和后来的唐菁菁。
唐菁菁出现在我跟许怀舟的第五年。
按照许怀舟的好兄弟周然的话来说,她跟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她长相妩媚,性格热烈,跟那年的我一样年轻。
只不过不同的是,那年我身上有着一些踌躇和生怕被当众折辱的拧巴。
而她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
这跟我们之间的阶层也有些关系,她家世对比我算是很不错,所以她可以热烈地光明正大地去追逐着许怀舟。
许怀舟很少给人难堪,尤其是很少给一个美人难堪。
所以唐菁菁站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地对许怀舟说:「许先生,我想邀请你跟我跳第一支舞可以吗?」
站在许怀舟身边的我被忽视了个彻底。
但是我知道,许怀舟不会生气,也不会拒绝他。
他跟我私下可以亲密无间,但是在这种场合,我很容易就是他在取舍中被舍弃的一个。
我了解他,所以在他没开口之前,我抢先一步,笑得温柔:
「去吧」
他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他,他知道我一定会抢先一步开口,全了彼此的体面。
所以,他毫无负担地走过去,跟唐菁菁跳了第一支舞。
我则是坦然地面对众人似有若无的打量。
这些眼神里有嘲笑,有怜悯,有轻蔑。
而我依旧只是面带欣赏地看着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一双璧人。
一舞毕,唐菁菁踮起脚尖伏在许怀舟耳边说着些,说完两人一起笑开。
她笑着还递给我一个得意的眼神。
我也回敬她一个微笑,转身自己去找地方吃吃喝喝。
后来挺长一段时间,唐菁菁出现的频率很高,她像一团烈焰,燃烧迅猛,攻城略地。
许怀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同我吃晚饭,也没有回盛庭。
渐渐地京圈开始流传我被许怀舟厌弃,唐菁菁成为新宠。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确实有这个趋势。
甚至于我那段时间开始清点这些年我得到的资产,准备着哪一天许怀舟通知我彻底出局。
周然爱看热闹,他特意问过我:「你不争取一下?」
我给他泡了一杯茶:「你会强求你常喝的茶变了个味道吗?」
我直白地把自己比作一杯茶,周然一愣,也有些赞同的点点头。
那三个月,我在梦中辗转之际想得很清楚。
五年,我得到的很多很多。
跟许怀舟好聚好散,将来公司就算没有他做靠山也依旧不差。
他一向大方,给的分手费一定不少,足够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所以,绝没有舍不得的道理。
我捂紧心口,忽略那不断下沉的飘忽感,告诉自己:
「姜婉华,你不能什么都要」
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
所以我平静地等待着结局,只是没想到我先等来的是唐菁菁。
她娇艳的脸上对我藏不住的轻蔑:
「跟着怀舟这些年,你也拿了不少好处,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骨子里都是贱人,给足东西就能离开。说吧,你要多少?」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出来。
「十亿」
然后迎着她愕然的眼神,眼神也带着轻蔑:「怎么?许怀舟在你心里不值十个亿是吗?妹妹,下次说这种话之前,想想自己给不给得起」
「你身上那两个钱,留着给自己花吧」
她气得发抖:「你信不信我告诉怀舟?」
「随便」
「你跟他五年,他早就厌弃你了,要不是你死赖着不走……」
「是啊,所以你快些劝说他赶紧来跟我断个干净,不然你天天粘着像什么话?」
我跟着许怀舟五年,我在他面前摆得正自己的位置,那是因为他本质上是我的衣食父母。
但是这几年谁见我没有三分薄面,老板既然没有明确说要炒我,那就依旧是我的大靠山。
我能容许许怀舟摆脸色,但也绝不许别人一上来就侮辱我。
也更没有听着别人几句话,就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那不是体面,那是蠢货。
要走也要好处到手才走,不然不就违背了我最初的想法了吗?
这可是我刻在心里的入职守则。
5.
当晚,许怀舟就回了盛庭。
我做好了他要断舍离的准备。
却不想他只是吃饭,见我愣愣地看着他,还有问了一句:
「今晚的饭菜不合胃口?」
我摇摇头,沉默地吃饭。
吃完饭他似乎心情不错,拉着我在沙发上看电影。
他神情专注,我心不在焉。
一直悄悄偷看他的脸色。
他突然开口:「人长了嘴巴是用来说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认真地看着我,我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我有些结巴:「最…最近挺忙?」
不知道是哪个点愉悦了他,他突然笑起来,眼中星辰熠熠。
他一把将我拉近怀里:「是,最近挺忙,现在……忙完了」
我没再问,他没再说。
老板可以跟你客气,你不能真的跟他客气。
所以我不会问:「唐菁菁呢?」
我不会问:「所以这三个月有想过要断舍离吗?」
我不会问,可能也不仅是我识趣地不问,更可能是我害怕听到他口中的答案。
后面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唐菁菁的消息,直到在另外一场晚宴。
她也出席了,只是看着神色郁郁,憔悴了不少。
在看到许怀舟的那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周围的人悄声议论着:
「我以为她有点本事呢,没想到现在还是输给了姜婉华」
「我早就说姜婉华不是省油的灯,不然她能跟在那位身边五年?」
我依旧笑得得体,恍如未闻。
而唐菁菁却忍不住冲了上来:「怀舟,你为什么突然就不要我了?」
我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唐菁菁的身影和赵茜如重叠了。
我以为许怀舟像那年一样告诉她:「我不喜欢麻烦」
但是那清冷的声音却说出了:「你不该去为难婉华」
我怀疑自己耳聋了,并且我感觉到一瞬间我收获了无数人的目光。
这次的目光里带着震惊,嫉妒,艳羡。唐菁菁几乎怨毒的目光一瞬间就扫向我。
而许怀舟挡在我身前,态度很明显。
唐菁菁看着忽然眼里蓄满了泪水,转头就走。
许怀舟在我耳边轻声说:「我跟周然他们有点事要谈,等下再来找你」
我点点头。
因着许怀舟刚刚的态度,前段日子还在准备看我好戏的人现下围了我一圈。
我趁机继续攒起了人脉,我总要为自己打算。
公司还不完全稳当,许怀舟还能继续背书是最好的。
但是我们总会有要分开的时候。
周旋良久,我得以脱身,想着去寻一下许怀舟,我想回去了。
走到他们的议事厅门刚想敲门就听见周然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要跟姜婉华断了,要选唐菁菁呢」
「是啊,毕竟唐菁菁比姜婉华强些」
「话说,你对姜婉华到底是什么情况?家里那边肯定是不许的」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我攥着门把手的手也不断收紧。
半晌才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想要的太多。也比不上姜婉华」
「姜婉华若是也想要的太多,那就也走」
里面静默了一瞬,随即又热烈起来:
「我们之前看你跟姜婉华住一块儿,又给她开公司,又处处维护她,我们还以为这就是准嫂子了」
那个声音还是那样清冷:「我没准备娶她」
我紧握的手蓦地一松,轻轻地转身离开。
另外找了一间休息室安静地坐着。
所以我说啊,许怀舟这样的人,其实一不小心就给别人造成了一种错觉。
哪怕我时刻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相信,千万不能沉溺,也依旧在某一个瞬间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期待。
但是幸好,我还是有些幸运。
在我懵懂和动摇时,会有恰到好处的两个例子在提醒我:姜婉华,你认真才是真正的傻子。
6.
有时候人很奇怪,你理智上知道这些想法一刻都不该有,但是心还是会生出一些期待。
甚至于,你明明告诫自己不该贪心,却还是在某个隐秘的角落悄悄地想一下。
在五年无数个日夜相处中,他温柔地喊着你的名字,恨不得将你融进骨血,在你耳边呢喃,将你拥进怀里,你的鼻腔周围都是他的气息。
你想要做什么他都支持,你想要什么都能拥有。
在外那样矜贵的人,在你面前展露出完全不同的一样。
白天你能足够清醒地告诉自己,你们之间隔着一种叫做阶层的东西。
晚上却还是会在某一刻问自己:会不会有些别的可能。
但是,足够幸运的是,你可以听到一个官方的答案。
所以,姜婉华,你千万别丢脸。
我就安静地坐着,慢慢地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在许怀舟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给他展露最完美的笑容。
他看见我,紧锁着的眉头轻轻松开:「怎么跑这来了?」
我走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我在等你呢」
他轻笑了声,转成十指相扣牵住我的手,只说:「好,回家了」
后面的日子还是那样过着,只是我开始摆托对许氏资源的依赖,趁着还有许怀舟这层关系,尽可能多给自己的争取些资源。
这样就算是将来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也可以有个缓冲期。
就这么又过了两年,来到了我们之间的第七个年头。
我二十九岁生日那天,我妈打电话给我:
「你跟你男朋友有说过结婚的事吗?」
我们家在小县城,这个年龄在那算是挺大了。
我妈前几年逼得紧,我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熬了这么几年,我妈反倒平和了下来。
「或者带回家里来见见。如果人家一直推三阻四……这样的人,咱们不能要」
我笑了起来:「听你的」
我放下电话走出房间,许怀舟也恰巧放下电话。
他冲我伸出手:「来」
我走过去,任由他帮我戴上项链,够大够亮够贵,我喜欢。
他跟我碰了个杯:「生日快乐」
我眉眼弯弯:「没有别的祝词?」
他想了想:「想祝你些别的,又觉得这些我都能给你」
我点点头,他说的没错。
遇见他,别的不说,他许了我一个家财万贯。
他给我点上蜡烛:「许愿吧」
我看着他眨眨眼睛,我好像没什么要许的。
他挑了挑眉:「真没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了想,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爸妈平安。
我睁开眼看他,他也看着我:「你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
他扯了扯我的嘴角,有些无奈:「随你」
那日应该是我们最后的温情时光了,再往后的日子开始急转直下。
许家给他安排了联姻对象,往年也有,但是今年他没拒绝,也许他也觉得自己应该结婚了。
盛庭变成了他偶尔来过夜的地方,更多时候我独自一人。
本来由我陪同他出席的许多宴会不再需要我,他有了更为合适的人选。
有好事者打电话到我这里来,问我那是不是他的未婚妻。
我只说:「这个要问许先生」
我开始全面地而不引人注目地退出他的生活。
他没有未婚妻之前,我还能叫‘跟’,有了未婚妻我还这样,有个更为专门的词汇,叫小三。
在他拒绝我出席他的生日宴的那一天,我把礼物送到他手中。
在他第二天来见我的时候,我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那一句:
「许怀舟,我想回家了」
我们都熟悉彼此,也都了解彼此,所以他说了一个好,而我则是礼貌地点点头。
我们还是维持那个姿势沉默地坐着,直到我觉得该起身道别。
「那我就先走了」
他拉住我,看向我的眼睛里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算是对他很了解,但是也有些时候我是读不懂他的。
一次是在我公司开业,他帮我站台那一天。
还有就是此刻。
「你想要的车还有元兴那边的两套别墅也一并过户给你……」
他说得很慢,但又交代得很仔细。
我也认真地听着。
如我所料,他是个很大方的人,这些年我跟着他,过得很好。
到最后,他沉默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很是真诚:「谢谢你」
他没吭声,只是在我要走出大门的时候,猛地过来拉住我。
我的鼻腔再一次充斥着他的气息,他的吻来得急促猛烈最终都化作绵长。
「今后照顾好自己」
我点点头:「你也是」
7.
可能是许怀舟打过招呼,总之我的公司没受什么影响,照样运转着。
我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工作里,让自己慢慢淡忘自己。
让我自己都有些诧异的是,我似乎适应得挺好。
周然来我公司喝过茶,他还是爱凑热闹的性子:
「你和许哥就这么算了?」
我还是给他第一杯茶:
「你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他白了我一眼:「你俩现在还真是一个性子」
我没在搭这句话,他坐了一会儿就走,只丢下一句:
「你这儿茶不错,我改天有空再来」
我收好茶具,没当回事。
京都就这么大,没多久就听见了许怀舟订婚的消息。
我看着别人发给我的照片,郎才女貌,挺好的。
他们身上确实有着共同的气质。
我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公司忙起来也是真的忙,虽说没人刻意为难,但是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便利终归要自己辛苦一些。
再次见到许怀舟是在一年后一个晚宴上,我有些惊讶以他的身份会来这里。
不止他在,周然也在。
我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他还是众星捧月,不过也是,他要是在哪被冷落了那才稀奇。
他站在那,神色淡漠。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在宴会上第一次见到他。
那个时候我的处境其实挺糟糕。
爸爸重病很需要钱,我只能争取在公司的每一个机会。
每天都得被带去见客户,每天努力应付着那些说不出口的人和事。
忍受着同事的白眼以及那些带着嘲弄和鄙视的眼神。
只是每个月的那点工资实在应付不了高昂的费用,所以那年的年会,我看着许怀舟,耳边听着副总说的话,自己下定了决心。
只是那时的我年轻,纵使下定决心还是免不了踌躇,但命运之神或许在那里眷顾了我一次。
至少,许怀舟投来了目光。
现在,我们之间还是隔着几步路,隔着人群。
但是莫名地,我却觉得我们之间还隔着漫长的岁月。
许怀舟向我看来,他定定了看着我,突然笑起来,眼中还是如星辰熠熠。
他的口型是:「生意兴隆」
我也笑,冲他举杯,在心里祝他:「万事顺遂」
祝他万事顺遂,祝我一往无前。
8.番外:
许怀舟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姜婉华的场景,那个时候的她站在离他几步路的地方,脸上变幻莫测。
他笑了起来,有人窥探到他一些内心的游戏了。
他也欣赏了一下那个姑娘心中天人交战的盛况,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是有些意思的。
她自己的小心思十分明显却莫名地能看出他的恶趣味,搞得他在心里怀疑了一下自己:难道我现在的心思跟她一样好猜了吗?
那个副总真是个大嗓门,他循着声音正式跟她对上眼神,那一刻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有所求,他正好给得起,那也不是不行。
然后姜婉华就跟着他了。
他确实讨厌麻烦,也讨厌纠缠不休的人,所以借着赵茜如的事隐晦地警告了一下那个小姑娘。
她果然听得懂,并且一直做的很好。
一开始许怀舟也担心姜婉华会跟之前相处过的人一样,想要的太多。
她们可以向他要钱财珠宝,唯独不该一直奢望他这个人。
他一向分得很清楚,他这个身份地位,娶妻子应该是跟他完全门当户对的人。
有时候婚姻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是偏偏不能给那些想要的。
对他来说,婚姻更像是一桩有利可图的生意。
无论是赵茜如抑或是唐菁菁,甚至于姜婉华,她们都不是可以跟他做这桩生意的人。
但是对于姜婉华,除了婚姻,她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想开公司那就开,她似乎需要很多钱,那就给。还有很多她明明没有开口,但是他已经先捧到她眼前。
他跟姜婉华一开始并不完全熟络,她面对他的时候似乎每次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说出什么话,或者做错什么事一般。
但同样的,许怀舟自己也有些惊讶于姜婉华的稳当,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定位,甚至于能够窥探到他一些言不由衷。
她似乎把这当成一项工作,兢兢业业,紧跟着我的风向。
甚至揣摩我的表情语气,这个本事不是人人都有。
她就算不是跟着我,跟着别人也不会差的。
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要是之前跟着他的人都能像姜婉华这样……
那可能就没有姜婉华什么事了。
但是姜婉华就是姜婉华。
许怀舟有时候自己都在想,如果没有姜婉华,他是否还能遇见如她这般能够通晓他心意的人。
他想了很久最终也没有得出答案。
但是他却由此想到一个事情,就是姜婉华今后应该是注定会离开他的。
这个设想浮现在他的脑子里的那一刻,他觉得不爽,很不爽。
但是这种不爽的感觉却也提醒着他,他许怀舟对姜婉华有些过分依赖和看重了。
甚至在某一刻内心冒出一个想法:婚姻这桩生意,不做也罢。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如野草疯长,在这个想法的支配下他做下很多决定。
比如,搬到盛庭跟她长住,想在那里跟她过上一些所谓细水长流的生活。
而他也承认,这样的生活很好,在那里面他将她当作自己的妻子。
但是许怀舟也能感觉到似乎他在不断沉溺的同时,姜婉华在不断地克制自己,提醒自己。
许怀舟心情很不好,也是这个时候,唐菁菁出现了。
他也不知道是跟谁赌气,跟自己还是跟姜婉华?他分不清。
他只知道,他生气。姜婉华不打电话不哭不闹地接受,他生气。
但是他也清楚,姜婉华跟他哭跟他闹,他也依旧生气。
前者他还能自己调节。
后者,他很清楚,如果姜婉华跟他闹了起来,她立刻就会变成他心中的麻烦。
每每想到这,他心中也责怪自己,拧巴又奇怪。
只是,姜婉华从始至终都像是他最初满意的那样,没有想要的更多。
许怀舟有些不服,他自己哄好自己回了盛庭,但是姜婉华却没有什么表示。
他期待姜婉华说些什么,又害怕她真的说些什么。
最终姜婉华看着他,只是问:「最近很忙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温柔得像水,整个人也像是镀上柔和的光。
他笑起来,莫名地心情很好。或许因为姜婉华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多年的兄弟周然私下问过他,对姜婉华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清。
姜婉华在他面前似乎一直是他所喜欢的那个样子。
但是他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脑海里都是姜婉华的样子。
再往后的就是家里还是给他安排联姻对象,而他也答应了。
他没打算瞒着姜婉华,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
他想,姜婉华自己会说的。
她那样懂他,她自己会一步说出来。
可真等到姜婉华告诉他:「她想回家了」
他的心还是空了一瞬,但是还是逼着自己开口。
许怀舟的分手费给的很充足,他说服自己,这是因为姜婉华跟了他七年,绝对不是因为担忧姜婉华过得不好。
他们之间分开一年后,许怀舟参加了一个会有姜婉华参加的晚宴。
他早早就到了那里,在姜婉华进来的那一瞬间眼光就聚集在她身上。
那一刻,他终于在心中坦然地承认:对,他就想再来光明正大地看她一眼。
看这个从始至终都让他无比妥帖,让他心中盛满欢喜的人。
看这个,从始至终都清楚地了解他的拧巴别扭的人。
他其实很想问问姜婉华,是否有哪一刻也想过一些别的可能。
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姜婉华不会回答的,而他也是不会问的。
他们都十分清楚地了解彼此,有些话不能问,有些话也不能说。
既然已经不打算娶她,那就不能再让她为难。
所以,他最后地认真地看一眼她,就让他们隔着和当年一样的距离,祝她:生意兴隆。
她笑得眉眼弯弯,举杯回应着他。
他也笑,就这样吧。
他很清楚一些残酷的现实,就算是此刻他真的就娶了姜婉华。
然后呢?过些年他说不定就会不喜欢她,留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惶惶不可终日。
小时候他也看过一些童话,有过一些幻想。
然后就看到了现实,这个圈子最不缺现实,他们有比爱情更重要的更割舍不下的东西。
结婚是童话的结束,也是现实的开始。
所以,有些事他不会做,有些话他不会说,他始终有着自己的权衡。
就如同姜婉华,有些话她也决不会说,因为她也始终有着自己的骄傲。
这么想着,许怀舟还是自嘲了一下。
就让他这个自以为深情的人最后矫情一晚,从此山水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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